我与王婕妤同日生产,皇帝却把她儿子换成了外面的野孩子(完)
发布日期:2025-06-24 15:34 点击次数:159
我与王婕妤同日生产。
她生男,我生女。
醒来时,空中忽然出现几行字幕:
【女配要是知道皇帝把她儿子换成了外面的野孩子,估计会气死。】
【就女配这家世,要不是为了露露宝贝,皇帝可能冒险让她怀孕吗?】
【皇帝为了露露宝贝甘愿混淆皇家血脉,纯爱战神应声倒地。】
下一刻,裴阳羲抱起女婴凑到我面前,
「阿慈,你看我们的孩子多可爱。」
01
我怔怔看着空中这些字幕。
【皇帝真是演技派,面对一身血气的女配,还能表现出爱意,苦了他了。】
【男婴有明氏血脉,一旦皇后身死,男婴身份揭开,明氏一族就不得不成为露露宝贝的助力。】
【赞同楼上,为了露露能当皇后,皇帝可真是煞费苦心,磕死我了!】
裴阳羲将女婴放置我怀中,「孩子的眉眼像你,将来定会倾国倾城。」
怀中女婴安然入睡,五官很是寡淡。
若真如刚才那些字幕所言,这女婴只是在外抱养的。
这就意味着王朝露只是假怀孕。Ṱú²
就等着我十月怀胎,偷龙转凤,她好直接当生身母亲。
「朕的阿慈真是辛苦了,这段时日你好好休息,宫务交给楚贵妃来做便是。」
【啊啊啊,男主真的是护妻狂魔,把楚贵妃推出去给女主挡枪,好样的!】
【我可太喜欢看这些女人狗咬狗了,只有露露宝宝不染尘埃,嘻嘻。】
【笑死了,女主一直把贵妃当作假想敌,家都快被人偷了还不知道哈哈哈。】
原来,竟是如此吗?
我施施然一笑,并不拆穿,
「贵妃娇贵,肯定受不了繁杂的宫务,臣妾可不愿意累着皇上的美娇娘。」
裴阳羲闻言,眼中闪过一丝满意。
正如字幕所说,他很乐意看到我和楚氏争斗。
裴阳羲又添一把火,
「他父亲是太傅,颇有些傲气,文人家的酸气而已,又有什么打紧。」
我吃味道,「他父亲是太傅,臣妾父亲还是大将军王呢,皇上可不能厚此薄彼。」
「朕要是厚此薄彼,还会给你中宫的位置吗?小没良心的。」
空中又飘来字幕,全是在讽刺我不自量力。
【要不是你家有兵权,你以为他愿意娶你啊,垫脚石罢了哈哈。】
【就是,要不是女主娘家不行,早就当皇后了,还有女配啥事。】
【这皇后傻得可以,还傻乎乎沉浸在幸福里太搞笑了。】
【哈哈,等露露宝贝坐稳中宫,孩子当上太子,明家也该死了。】
我与裴阳羲逗弄了一会女婴。
他眼底已经有些许不耐烦。
我见好就收,故意露出疲惫。
此举正中他下怀,
「阿慈先休息吧,今日王氏产子,朕也去瞧瞧。」
他说得颇不耐烦,好像真就是在顾全体面。
后宫嫔妃中,裴阳羲最不喜的就是婕妤王氏。
她长相清纯,盈盈双目如小鹿受惊,让人看一眼便不自觉产生怜惜。
裴阳羲却觉得她优柔软弱。
「朕喜欢的女子,譬如阿慈的雍容华贵,应秋的美艳绝伦。」
应秋就是楚应秋。
昔年她为太子侧妃,受尽无边宠爱。
若不是我父兄屡立战功,平定四海,恐怕这个皇后还真就是她楚应秋的。
裴阳羲登基后,封我为皇后,楚应秋为贵妃。
其余几位潜邸侍妾,也只是九嫔之位。
只有王朝露不被裴阳羲所喜,连九嫔都没捞到,只封了婕妤。
在后宫如同透明人一般。
如今细想下来。
王朝露虽为六品婕妤,却住在离太极宫最近的留仙宫。
虽只能居偏殿,可留仙宫是先帝在世时为最宠爱的庄妃所建宫殿。
一瓦一木尽显奢华。
后来庄妃被赐死,就成了无主宫殿,到底存了些忌讳。
我原以为是王朝露不受宠才被安排到此宫殿。
现在看来恰恰相反。
02
我不知道这些字幕从何而来。
唯一肯定的是,这些字幕只有我看得到。
我从中大抵拼凑出一个事实。
那便是我,明章慈,被裴阳羲当了筏子,用来给他最深爱的女人当挡箭牌。
我身后的明氏一族,也被当成了王朝露的登云梯。
为了迷惑我,裴阳羲故意宠爱楚贵妃,制造楚氏盛宠的假象。
还时不时拿我与她对比ṱú₇,激发我二人的矛盾。
我和楚氏斗得越疯狂,今后我们身死也就越顺理成章。
待我们两败俱伤,王朝露就能坐收渔翁之利。
届时在将男婴的身份公开,说那是我的孩子。
便能让明氏一族甘心为新主效力。
裴阳曦打得一手好算盘,连我都忍不住拍案叫绝。
若非上天让我窥探见这些字幕,恐怕我还被蒙在鼓里。
幸而老天有眼,让我窥探到了天机。
我吩咐乳娘好生照顾小公主,若有怠慢严惩不贷。
端的是一副初为人母的光辉。
坐月子这段时间,裴阳羲日日都来看我。
他一出现,空中就会漂浮字幕。
由此我断定,这些字幕只能跟随他的视角。
只要不与我在一起,字幕便不知道我干了什么。
如此一来就好办了……
这几日,裴阳羲察觉到我郁郁寡欢。
随月在一旁多嘴,说是我想念母亲了。
我呵斥随月下去,却被裴阳羲制止,还大手一挥让母亲进宫看我。
我强撑起身子,「万万不可,母亲在月前已然来过,若是再来恐坏了规矩。」
依宫律,皇后母家每月可进宫探视一次,时间为三个时辰。
明家势大,又为武将之首,多少双眼睛盯着。
我作为皇后更该以身作则,才不易被抓住把柄。
不过,那是以前。
现在,我就是要在他眼皮下搞灯下黑。
不出意外,裴阳羲丝毫没有怀疑,大手一挥就让母亲隔日进宫陪我。
翌日母亲来看我,我与她闲话家常后屏退左右。
直至殿内唯有我们二人,我才敢把自己所知晓地告诉她。
起初母亲不信,可当我细细为她分析,她的表情便逐渐凝重。
她问我,此事还有谁知晓。
我答,「唯我一人。」
母亲又问,「我儿当如何?」
「若明氏注定要成为棋子,那不如...成为我身下的垫脚石。」
我拉着母亲的手,写下那两个字。
母亲语气惊骇,「你是说...」
我点头,示意她噤声。
樑朝自开国便是二圣共治。
始宗驾崩后,其小君更是罢免太子,以女子之身称帝。
如今不过百载,朝中女官却只剩寥寥数人。
还都是些典御、编纂等不重要的闲职。
裴阳羲能力平庸,最多只能算守成之君,
若他真心实意尊我敬我,那我自然也会守好皇后的本分。
可他欺我骗我,还想用明氏一族的血肉助王朝露上位。
那我便只有——杀!
03
又过三日,明家向我进献了些珍贵药材和绫罗首饰。
其中有一枚同心结,是父亲让母亲亲手编织的。
我握住同心结,心中涌入一股暖流。
同时也庆幸,自己有一个强大的娘家。
不然我就算知道真相,也无力与之抗衡。
出月子后,我当即恢复了每日的问安。
裴阳羲心疼王朝露,下朝后连朝服都没脱,就匆匆赶来。
王朝露面色有些苍白,坐在末位不发一言。
看见裴阳羲来了,眼中水汽氤氲。
好像被谁欺负了似的。
裴阳羲与我同坐,端的是帝后恩爱。
眼神却时不时扫过王朝露的位置。
察觉到王朝露的委屈,裴阳羲眼中闪过一丝心疼。
随后就开始了他的表演。
「王氏,你身体有恙就应该告假,现在搞出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!」
王朝露咬着嘴唇,战战兢兢跪下认罪。
「皇上赎罪,小皇子性子活泼,臣妾这几日陪着他玩耍,实在有些乏累。」
说罢,王朝露迅速抬头看了一眼我。
柔弱的眼中暗含一丝挑衅,一闪而过。
裴阳羲轻哼一声,语气不耐,
「王氏既然乏累,这段时间就不要出门了,省得别人看到你这副病恹恹的样子,坏了心情。」
这话明面是在怪罪王朝露,变相将她软禁。
实际上却是心疼她每日管孩子,还得来给我请安,伏低做小。
我如从前一样,开口替她求情,
「小孩子闹腾是常有的事,本宫初为人母也能感同身受,皇上就别怪王妹妹了。」
裴阳羲这才缓和,对着王朝露道,「还不下去,难道要朕亲自送你回去吗!」
【哈哈哈,男女主一唱一和,哄得女配跟傻子一样。】
【呜呜呜好心疼露宝伏低做小,啥时候才能给我闺女升位分啊,急死我了!】
【楼上别急,下个月太后回来,有她出面,女主会从婕妤升为贤妃。】
【期待女主一路高飞,蜕变成大女主!】
我眸色一暗。
原本王朝露位分太低,不能抚养孩子。
裴阳羲又立了不喜王朝露的人设。
那唯一可以升位份的,除了我便是太后。
我若开口,裴阳羲必定要拒绝,
可若是太后开口,有孝道压着,他便不敢不尊。
好一手釜底抽薪。
王朝露退下后,裴阳羲还不忘挑拨我和楚应秋。
又是问楚应秋这几日睡得可好,又是赏赐金银珠宝。
「阿慈生产甚是辛苦,你与她姐妹情深,应当主动帮她分担公务,可不许如平时一般偷懒。」
楚应秋盈盈一拜,媚眼如丝,
「能帮姐姐分忧是臣妾的福分,端看姐姐愿不愿意让应秋帮忙了?」
楚应秋朝我挑眉,挑衅意味浓厚。
他接二连三让我分权给楚应秋,就是想让我二人白热化。
鹬蚌相争,王朝露便可渔翁得利。
我暗含怒火的眼神被裴阳羲看在眼里。
「既然妹妹有意帮本宫分担,就先从司衣监开始吧。」
司衣监做的都是针线活,油水也是六司中最少的。
分司衣监给楚应秋,一方面可以应付裴阳羲,另一面也不至于使我大伤元气。
楚应秋见好就收,笑着朝我道谢,
「那就多谢姐姐了,赶明儿我让璇叶过来取令牌。」
「何须明日,本宫今日正好想请妹妹为小公主读论语,待完毕后就将令牌给妹妹,岂不省得你们跑了?」
给皇子皇女睡前捧读,这是教习嬷嬷做的事。
我此举不过是扳回一城。
暗中告诉她,今日你不读,明日这个令牌我给不给还两说哦。
楚应秋暗地咬牙,只得遵命。
04
请安结束后,楚应秋不情不愿跟着我去了内殿。
这小女娃甚是好养,每日不是吃就是睡。
如今在襁褓里睡得正香。
随月恭敬呈上读本,楚应秋拿起读本不情愿地开始读。
小半个时辰后,楚应秋的嗓子已然有些沙哑。
我亲自将水递给她,「楚妹妹好学识,有你在一旁捧读,小公主睡得更香了。」
楚应秋接过水,「娘娘今日叫我过来,恐怕不只是为小公主捧读吧。」
我微微一笑,「妹妹入宫前曾是京中一等一的才女,四书五经出口成章,听闻你曾乔装科考,还进了二甲八名赐进士。」
「放眼天下,能进贡士的女子都少之又少,妹妹大才之人,上可入朝为官做宰,如今只能在后宫捧读,哎...」
「可惜,可叹。」
我叹息摇头,却不接着往下说。
楚应秋脸色一白。
文人都有傲骨,她自诩名流雅士,学识渊博。
也曾放下豪言,意在匡扶天下。
只可惜,她成了帝王的妾,被困在了这四四方方的宫墙中。
她父亲是文官清流。
我父亲是武官之首。
如若我们二人和平共处,那心慌的就该是裴阳羲了。
所以,从进宫那一刻起,我与她便成了心照不宣的敌人。
以往我与她的争斗,不过是未触及根本的刀枪舌战。
直到今日,我看似妥协将宫权分给她。
方才殿内,她眼中闪过一丝狐疑。
我便肯定她同我一样,都是在给裴阳羲表演。
今日这番试探,若她应下,我便添一盟友。
若她不应,我便是落井下石,故意戳他痛点。
端看她作何反应。
下一刻,楚应秋直视我的眼睛,她问我,「娘娘有何高见?」
我将选择权交到她手上,
「端看妹妹是想一辈子在后宫给人捧读,还是想挺身朝堂高谈阔论。」
楚应秋走后,随月担忧地问我,
「娘娘不怕楚氏泄密吗?」
焉能不怕?
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天起,我和裴阳羲便只能不死不休。
那夜,我辗转一晚,第二日便让沉月联系玉芙宫里的暗桩。
以暗桩之口,巧立名目,让楚应秋身边的大宫女璇叶发现端倪。
再让楚氏的暗桩去抽丝剥ťũ̂₈茧查探。
这样一来,楚应秋也就知道了裴阳羲的盘算。
昔日恩宠不过镜中花、水中月。
当梦醒时分,才发现自己身为鱼肉的心情,想必比死了还难受。
她曾为侧妃,受尽恩宠。
原以为能当皇后。
岂料裴阳羲登基后,直接钦点我为中宫。
如今她为贵妃,又成了裴阳羲欲盖弥彰的活靶子。
焉知将她用完会不会扔?
所以,我与她的结盟是必然。
没有永远的敌人,只有永远的利益。
她是聪明人,若做不到守口如瓶,抑或反复横跳。
我倒台了,也得拉上她做垫背。
任谁都知晓如何选择,不是吗?
05
拉拢完楚氏,接下来便是太后回宫一事。
依照字幕所言,太后将会是王朝露当皇后的最强助攻。
一旦太后回来,我便要处处受她掣肘,很可能被她压得翻不过身。
我曾想过直接将太后杀死,一了百了。
可这样做太过冒险。
我向父亲传信,让他务必在太后回宫的路上搞出一些动静。
太后御驾回宫前一日,千佛寺走水。
幸好发现得早,只烧了柴房和几间空置的精舍。
经过查探,确认是天干物燥,香火星子不小心吹到了柴房。
第二日回宫路上,又遇到山路滑坡,大石横在路中,马车无法经过。
好容易推开大石,拉轿子的御马又开始窜肚子。
听闻太后还坐在马车中打瞌睡,忽闻一股恶臭。
要不是门帘厚实,喷出的马粪都能溅到太后的脸上。
虽然最后换了马车,
可回宫时,太后已经肉眼可见的有些憔悴,甚至在下马车时还差点摔了一跤。
原本裴阳羲率领众嫔妃在舞扬门亲自接驾。
为的就是让太后给王朝露长脸,亲口封她为贤妃。
空中密密麻麻的字幕,全都在提前恭贺王朝露成为四妃。
【挚爱是皇帝,儿子是太子,妈呀这是什么大女主爽文啊,爽死我了。】
【露宝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一切,比恶毒女配之间的雌竞不知道好多少。】
岂料从头到尾,太后没有提起这件事。
除了跟自己的儿子说了会话之外,便是象征性与我寒暄两句。
眼瞧着太后没有开口的样子,裴阳羲直接递话,
「有母后为儿臣积福,后宫已添两位皇嗣,阿慈作为皇后,功不可没矣。」
明显上是给我长脸,实际又是拿我做筏子,
一旦太后问起皇嗣,就势必绕不开王朝露。
谁知太后并不接话茬,只对我颔首肯定,
「皇后孕育皇嗣辛苦了。」
我福身谦让,与太后左一句有一句,就是不提她王朝露。
一旁的王朝露急得像锅上的蚂蚁一样。
她生怕错失良机,只能剑走偏锋,又ŧüₗ捂着胸口开始咳嗽。
待吸引众人目光,她便露出那双水雾雾的眼睛。
「太后赎罪,小皇子认人,臣妾只能日夜陪伴在旁,精力有些不济...」
同样的说辞,同样的语气。
这一次,裴阳羲没有发作,就等太后发话。
可太后只淡淡道,「你辛苦了。」
王朝露咬着嘴唇,摇摇欲坠。
她殷切地看着裴阳羲,盼望自己的情郎能替自己说话。
自己伏低做小这几年,就是为了有了皇嗣后能够扬眉吐气。
裴阳羲也早告诉她,等太后回来那一日,自己就是四妃之一。
到那时,自己再也不用见谁都跪。
裴阳羲不敢看她的眼睛。
以往看似训斥,实则都是在保护王朝露。
可今日若是训斥,岂非断了她升位分的后路。
他无法,只能暗中拉太后的袖子,期盼自己的母后能站出来说话。
可太后只说,「王婕妤身子乏累,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。」
【我靠怎么回事,这死老太婆怎么还不开口啊!】
【呜呜呜我闺女站在一旁都快碎了,谁来帮帮她啊!】
【这该不会是触发隐藏剧情了吧!!】
【真想冲进去把皇后撕碎,让她给露宝让位。】
王朝露掩面而走,看得裴阳羲心痛不已。
06
裴阳羲一定狐疑,自己明明和太后串通好封妃一事。
为何太后临时变卦,几次三番不接话茬?
他哪里知道,我让父亲一路设置障碍。
为的就是让太后起疑心。
当夜着火后,主持夜观天象,当即断定太后此行会不太平。
紫微星移,疾厄宫出。
疾厄位于皇宫东南位,近太极殿,有防主之意,为凶兆。
外加回来时发生的这几件险事,更让信佛的太后深信不疑。
东南方,又离太极殿近的,只有王朝露的留仙宫。
皇帝喜欢王朝露,她不过做顺水人情,以全母子情分、
可出了这事,为了儿子的龙体,太后当即改变说辞。
封妃之事落空,裴阳羲一连几日都没有翻牌子。
明面在太极殿殚精竭虑,实则每晚都走暗道陪伴王朝露。
打蛇打七寸,若王朝露一味躲在裴阳羲身后,我还真拿她没办法。
欲先使其灭亡,必先使其疯狂。
我先是让楚应秋暗示身后的楚氏,上书选秀。
裴阳羲今年都快三十了,后宫的嫔妃还只有个位数,子嗣不丰。
大臣上书选秀也在情理之中。
不出意外,裴阳羲断然拒绝。
又让暗桩将此事透露给王朝露。
只不过是将皇上的断然拒绝,换成了几经考虑才婉言拒绝。
王朝露本出身太原王氏,名门望族。
可近些年来王氏式微,族中子弟是庸碌之辈。
要不是在裴阳羲上位一事上出了些力,恐怕现在连四品官都捞不着。
我就是利用其中的信息差,让王朝露心生惶恐。
裴阳羲口口声声说爱她,可也没有为她一人守身。
宫中嫔妃每月都能受到他的雨露。
一旦新人进宫,环肥燕瘦,她还能肯定裴阳羲心里只有她一个吗?
果不其然,王朝露当夜就跟裴阳羲吵了起来。
二人不欢而散。
火还不够旺,趁着小皇子和小公主百日宴这天,群臣携家眷来贺。
这是嫔妃们难得与家人小聚的时刻。
我先是让楚应秋表露出食欲不振,恶心呕吐的假象,让王朝露以为贵妃有孕。
又让楚应秋告知楚氏主母,将族中最美艳的女郎带进来一起赴宴。
宴会上,楚应秋拉着这位族中小妹,一个劲儿地往裴阳羲身边凑。
其意味不言而喻。
王朝露信以为真,当即便忍不住了。
她舍弃了一贯的楚楚可怜,抱着小皇子左右逢源。
笑容得体,谈吐不俗,哪有半分之前的伏低做小。
空中字幕一行接一行,
【啊啊啊啊,我家闺女不会黑化了吧!】
【我哭死了,露宝最终还是一个人扛下了所有,男人靠不住,那我们就自己争!】
【你们难道没发现剧情走向变奇怪了吗??】
【我发现了!自从太后回来剧情就不对了,明明是甜宠向,怎么现在开始虐了呢!】
【大家别怕,剧情不会崩的,等到年底,皇帝就会扶持王氏,待王氏立功,露宝就是贵妃了!】
【对对对,到了年底王氏崛起,明氏元气大伤,露宝离皇后之位就不远了。】
得到有用的信息后,我不再看这些恼人的叫喊。
殿内一派祥和,我锦上添花,当众向裴阳羲进言,大封六宫。
「王妹妹孕子有功,理应率先晋位,臣妾提议晋王妹妹为昭媛,位列九嫔,也好让妹妹继续抚养大皇子。」
裴阳羲也想修补与王朝露的关系,大手一挥同意了。
只有楚应秋闻言冷笑,轻哼一声。
她已经是贵妃,再往上可就是皇贵妃了。
我这个皇后好端端的,也不可能封她为皇贵妃。
是以封妃没有她的份,最多赏赐她点金银珠宝。
其余几个嫔妃都是安分守己的,闻言都对我感恩戴德。
此举一能继续维持我的贤惠大度,使裴阳羲放松警惕,便宜我行事。
二来将我与楚应秋的矛盾进一步激化,只有我与她争斗,才是裴阳羲乐意看到的,
三嘛,便是要让王朝露由被动变为主动出击。
她虽晋了位份,可是昭媛离贤妃差的不是一星半点。
晋了,却没完全晋。
我就是要给她希望,却让她产生落差感,从而自乱阵脚。
这样一来,裴阳羲的计划就会被全盘打乱。
他自诩深情,上次与王朝露争吵过后疲态尽显。
我正好借此搅浑这蹚水。
07
这段时日,我一直在揣测那日字幕上说的年底王Ţū⁽氏会崛起一事。
什么样的契机,能让明氏重伤,王氏崛起。
时间又是在冬日...
那就只有一条——赈灾。
冬日雪灾频发,百姓多会动乱,因此需要官兵镇压。
镇压的同时,又要派官员派发物资,安抚情绪。
文武结合,方能平定。
为了印证猜想,我借口让楚应秋来给小公主捧读,
实则是问她,樑朝地界,什么地方到冬日会发雪灾。
楚应秋想了想道,「冬日只要下雪,很多地方都会有不同的灾害,但是要说最严重的地方,只有睢州。」
「睢州地处西北,是边境之州,最北边是一座叫芫城的地方,立秋后就开始下雪。
每年下雪都会冻死很家禽,百姓活得颇为艰难。
所以先帝晚年,下令让当地太守将芫城的百姓一一撤出。
如今那里人烟稀少,说是空城也不为过。」
我心里暗自点头。
楚应秋学识渊博,不假思索便能说出边境小城的名字和特性。
与父亲所查不差分毫。
楚应秋又道,「其实还有一地较为特殊。」
「何地?」
「马尧山。」
据楚应秋说,马尧山地势险峻,气候变化莫测,冬日雪寒,积雪Ṫṻ⁻能深至一丈。
山上住着一伙土匪,一到冬日就化身雪贼,下山洗劫周边百姓。
因此那里的百姓过得苦不堪言。
去年皇上曾颁布剿匪令,
可马尧山易守难攻,士兵们不熟悉地形,只围剿了一半雪匪。
还有一些人趁乱逃离,焉知他日不会卷土重来?
楚应秋想的与我所想别无二致。
若今年雪匪真会卷土重来,裴阳曦必定会借力打力。
明氏重伤,便是兄长剿匪失利,为匪首所害。
失去一个精心培养的嫡子,必定会让明氏元气大伤。
王氏崛起,便是安抚百姓有功,成功压下叛乱。
一功一过,裴阳羲一箭双雕。
不但断了明氏的臂膀,又能借此扶持王氏上位。
好计谋!
离年底还有三个月的时间,三个月,足够我部署。
我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的密信。
当月母亲进宫探望,我借口赏赐衣物,让她将衣物夹层里的密信带回去给父亲。
除却马尧山一事,我还让父亲在我标注的几个地方安排人马。
这几处地方都是雪灾频发之地,有备无患。
眼下裴阳羲还未对我怀疑,我才能玩灯下黑这一套。
因此,我的谋划必须快准狠,打他一个措手不及。
不然他一旦发觉,我与明氏便死无葬身之地。
08
今年的冬日来得格外早。
大雪一连下了两日,各地大小灾情不断。
裴阳羲一一部署,派出了一波又一拨人。
又有灾报传来,马尧山附近雪匪出没,打家劫舍,百姓苦不堪言,已经冻死好几百人。
流民群情激愤,已经将当地官府占据,还将县令一家全都杀了。
请求朝廷派兵镇压。
裴阳羲当天便任命哥哥为主将,带领三千兵马前往马尧山剿匪。
又封王氏家主王衡弗为钦差大臣,前去安抚谈判。
兄长一去多日,丝毫没有消息传回来。
倒是王衡弗只身入官府与流民谈判,频频传出好消息。
直到半个月后,兄长剿匪失利,尸骨无存的消息传来。
同日,王衡弗不费一兵一卒,收服流民的消息也抵达京城,
兄长身死后,王衡弗临危不惧,果断接手剩余精兵,
乘胜追击,直捣雪匪老巢,一下子杀了个干净。
我如遭霹雳,急火攻心下晕厥过去。
再醒来时,面对的是裴阳羲责备的眼神。
他说,「年过半百的老臣敢只身面对流民,头破血流亦不足惜,」
「年少英才的将军带精兵剿匪,却被雪匪打得尸骨无存,可怜,可敬,可恨。」
【女配要是知道,是皇帝让官兵扮演雪匪弄死了她哥,估计会呕血而亡。】
【孩子被换,亲哥被杀,皇后这个工具人实惨。】
【我也感觉她有点惨,其实也没做什么坏事,但谁让你是女配呢,注定要给主角让路。】
事已至此,连字幕都觉得我惨。
那我便成功了一半。
明氏式微,王氏崛起。
裴阳羲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宠幸王朝露,直接将她封为了仪贵妃。
王氏鸡犬升天,就连族中歪瓜裂枣的子弟都能封个不错的官职。
王朝露再也不用伪装自己,
她妆容娇艳,浑身上下珠光宝气,再无从前的楚楚可怜。
楚应秋讽刺她没见过好东西,什么金的玉的都往身上带。
本是女人间的唇枪舌战,无伤大雅,
可王朝露压抑许久,一朝释放,不由分说上前抽了楚应秋一巴掌。
「我与你同为贵妃,你敢打我?」
王朝露吹了下染得鲜红的蔻丹指,「本宫育有皇子,岂能与你这个不下蛋的母鸡一样?」
二人剑拔弩张,眼看又要撕在一起。
「二位妹妹快住手,切莫伤了情分。」
王朝露眼神一动,「皇后娘娘还是管好自己吧,别忘了明将军可还在家闭门思过呢。」
我顿时脸色煞白。
楚应秋钗环散乱,上来就要继续撕打。
众妃劝诫不住,乱成了一锅粥。
「都给朕住手!」
随着门口传来一声怒吼,殿内终于平静。
裴阳曦走上前,亲自扶起王朝露,将她搂在怀中安慰。
「看看你们的样子,乌烟瘴气,当主子的互相殴打,这成何体统!」
「皇后,你就是这样给朕管理后宫的吗?」
王朝露趴在他怀中,啜泣不已,
「皇上别怪皇后娘娘,她刚死了哥哥,心情不佳,而臣妾的父亲又刚立功...」
项庄舞剑,意在沛公。
不论今日是不是我的错,我都会因此受罚。
【男主终于可以光明正大霸气护妻,甜死我了。】
【虽然男主心狠,但他对女主的心意真的太好磕了。】
【啊啊啊,啥时候露宝才能上位啊,急死我了。】
【快了快了,等露宝掌权,开启大女主模式,直接让女配一命呜呼。】
09
我被裴阳曦以管理不善之由,罢了宫权。
原本裴阳曦是想把宫权全部给王朝露。
可楚氏作为文官清流,还需要安抚。
且那日王朝露的一巴掌,让楚氏对王氏颇有微辞。
因此,三成不重要的宫权由楚应秋接管。
剩下七成都被王朝露收入囊中。
她还不满足,又说动裴阳曦让后宫嫔妃全去留仙宫请安。
我这个皇后成了有名无实的空壳子。
不过月余,凤仪宫的炭火便少了大半。
随月找管事太监争论,管事却说今年银碳进得少,各宫都不够分。
「你胡说,留仙宫可是连花房都有上好银碳,偏到凤仪宫就没了,你眼里还有皇后娘娘吗!」
我制止随月,让她不要做无谓的争论。
若非王朝露示意,这些太监安敢这么对我。
小公主夜里被冻得嗷嗷哭泣,我让随月直接禀明裴阳曦,祈求赐一些银炭给小公主。
不一会儿两个太监抬着两筐黑炭过来。
「奴才替仪贵妃传话,给娘娘送两筐过冬的碳,仪主子说了,若是不够,娘娘尽快派人去取。」
黑炭呛鼻,通常为下人所用。
想来王朝露已经等不及要除掉我,
为了让帝王回心转意,我特意在给太后请安时抱上小公主。
企图用真心和对子嗣的关爱,唤醒裴阳曦的心软。
王朝露当上贵妃后,裴阳曦终于说动太后接纳王朝露。
她抱着小皇子,与裴阳羲一左一右,坐在太后身边。
而我抱着小公主坐在下首的布墩子上,无人递上一杯茶水。
王朝露有心示威,言语中对我多有嘲讽。
笑我是昨日黄花,不自量力。
我怒道,「本宫是皇后,你安敢造次!」
王朝露上下将我扫视一番,「前儿个楚氏是如何挨打的,姐姐不会不知吧?」
「王朝露,你放肆!」
「明氏,你才放肆!哀家还没死呢,这寿康宫还容不得你来大呼小叫!」
太后出言帮腔,我成了众矢之的。
小皇子和小公主被吓得啼哭不已。
裴阳曦为了给心爱之人出气,当即命人将我头上的凤冠卸下。
罚我抱着孩子走回凤仪宫。
【啥时候能当皇后啊,赶紧把女配杀了上位啊,还等啥啊。】
【皇后是小君,不能无缘无故身死,皇帝会下药让她慢慢体弱,最终病逝而死。】
【皇帝真的太爱女主了,为女主辜负了太多好女人,以后你们可一定要幸福哦。】
字幕的祝福让我几经呕吐。
我从不怕真心被辜负。
因为我早就清楚,帝后之间从无爱意,只有从属。
我恨的是明氏一族的命,被他攥在手里,用来给一个废物女人铺路。
明氏将门,宁马革裹尸,不受邪佞裹挟。
今朝我若不反抗,那便是愚忠,活该被人算计至死。
10
王朝露被封为皇贵妃,代领六宫事,
典礼放在两个月后,她的生辰日。
后宫彻底成了她的天下。
她让后宫嫔妃见到她必须下跪行大礼,
昔日与她有过龃龉的林昭仪,被她找了个借口,一根一根拔掉头发。
变成了秃子。
裴阳曦看到后不但没怪罪,还兴致勃勃在林昭仪头上题字。
林昭仪不堪受辱,当晚便要自尽,幸好被人救下。
林氏家主当即上书,要为爱女讨个公道。
折子却被裴阳曦扣下不发。
后宫人人自危,楚应秋称病不出,避其锋芒。
实则是在暗中代替我联络消息。
前朝,王氏一族横行霸道。
偏裴阳曦愿意宠着,睁只眼闭只眼便过去了。
于阁老购的珍稀画眉被王衡拂的儿子王槐看到,当街就被抢走。
于阁老上门讨要,却被王槐打破了头。
一代名臣差点一命呜呼。
参奏王氏的折子如雪花一般堆积在案上。
裴阳曦力保王槐,派他去南水镇压水患,意图将功补过。
可王槐到了地方,先是摆宴三天,让县丞杀鸡宰牛,找美女作乐。
又结交当地豪绅,以捐官为由,大肆敛财。
大言不惭说她姐姐是贵妃,想要几品官都可以。
七品官三万两,五品官十五万两,三品官六十万两。
这次的灾民本来不多,只要好生安抚就能平息。
可王槐吞了赈灾款,还将挑事的几个灾民拉下去砍了头。
一个灾民说要上京告御状,王槐哈哈大笑。
「老子的姐姐是贵妃,你们就算去十万个人,都奈何不了我。」
灾民群情激愤,瞬间暴动。
混乱之际,王槐逃回京城。
清流派联名上书处死王槐,可王朝露立保王槐。
裴阳曦为了给心爱之人撑腰,竟然还升了王槐的官。
清流寒心,不愿前往灾区。
明氏一族刚死了嫡子不久,此时启用我父亲实为不妥。
思来想去,裴阳曦大手一挥,直接命禁卫军统领带领精兵前去镇压。
其余禁军暂由副统领代管。
禁军统领一走,事情便到了关键时刻。
裴阳曦不来看我,我便无从得知接下来的走向。
从京城到南水,快马加鞭得八日。
安抚流民最快也得半个月,回京城再算八日。
如此我便有一个月的时间。
皇贵妃册封礼在即,
王朝露一朝得权,奢靡无度。
恨不得将天下所有的首饰镶到冠上。
还让人将我的皇后策宝和凤令拿走,让宫女带话给我,
称我现在也用不上这东西,还是拿给真正配得上此物的人。
典礼前一天,宫中如皇帝娶亲般,再度装饰喜庆的红色。
这一晚,璀璨的烟花在皇城上空,一束接着一束。
想必王朝露这晚一定开心得睡不着觉。
我也睡不着。
因为,太后死了。
11
太后于睡梦中猝死的消息传来时,寿康宫已经乱成一片,
太医说太后是寿终正寝,无病而亡。
裴阳曦又惊又痛,可一面是自己亲娘身死,一面是自己心爱的女人册封典礼。
死者为大,裴阳曦当即下令典礼取消。
却遭到王朝露的反对,
她蛰伏多年,眼看就要当上皇贵妃,离皇后只有一步之遥,怎么能甘心!
待给太后守孝三年,焉知明氏会不会复宠。
纵使裴阳曦劝她,来日方长,可她一刻也等不了了。
体验过掌权的快感,她要怎么说服自己再等等。
不!她一刻也等不了了!
王朝露含泪说着自己的不易,
「当年你告诉我,楚应秋的父亲是清流,想要拉拢他,就必须让她的女儿当侧妃。」
「后来登基你告诉我,明章慈的父亲兵权在握,又立了新功,要封她为皇后。」
「裴郎,我已经等了三年又三年,你还要让我等多久?」
看着哭成泪人的心爱之人,裴阳曦最终还是决定秘不发丧。
先让爱人当上皇贵妃再说。
他自以为瞒得很好。
却不想太后身死的那一刻,我早已经暗中让人将此事散播。
之前的疾厄宫凶兆是因为时间太紧张,只能先出一计。
可这老太婆活着,终究碍事。
老太婆虔诚,深信佛法,且只用千佛寺进贡的檀香。
我投其所好,在制作檀香的香料中加了些夹竹桃粉。
虽然剂量微小,可长时间下来,她便会感觉到胸闷气短,浑身无力。
太医只会当她年龄大了,体质变差。
直到封皇贵妃典礼之事定下,我才加大剂量,
将老太婆身死的时间控制在典礼前一两天。
先有明氏嫡子身死,明氏被厌,
又有王氏猖狂,得其庇佑,为非作歹,
后有亲娘身死秘不发丧,只为宠妃典礼能安然享受群臣跪拜。
这一连串,焉能让群臣不寒心?
楚应秋传来消息,说册封典礼上,群臣大多面露不屑,或面露愤恨。
典第二日,裴阳曦才痛哭流涕,让太监去敲钟,
钟响五次,太后驾崩。
群臣脸上的讽刺却大于哀痛。
太后出殡那日,狂风大作。
礼部侍郎在殿中声情并茂念完诔辞,
旋即大声宣布,太后灵位出殡。
裴阳曦举着牌位,准备送自己母亲最后一程。
队伍到舞扬门,禁军副统领孟哲来报,说皇城外窜出大量流民,如今都聚集在正门,妄图闯入皇宫。
孟哲说京兆府已派兵镇压,可流民众多,为保天子安全,请求暂缓出殡仪式。
裴阳羲不敢大意,他深知京兆府的兵力还不足以遏制流民。
「眼下流民暴动,哪位爱卿愿前去安抚。」
说是安抚,实为镇压。
臣子们眼神躲闪,除了孟哲,竟无一人主动请缨。
「孟统领坚决不能离开皇宫,否则皇上安全如何保证?」
一声铿锵有力的话传来,众人寻声,是许久未见的明兆丘将军。
明兆丘头发白了大半。神情有些憔悴,声音却中气十足,跪地道,
「末将愿前往皇城口,安抚流民!」
事关安危,裴阳羲仅犹豫片刻便点头。
又让孟哲去禁军中拨二百人,跟随明兆丘一同前去。
出殡队伍又浩浩汤汤返回灵堂。
路过太极殿,抬棺侍从忽然从腰间袖中掏出软剑,直直朝裴阳羲刺去。
「狗皇帝,纳命来!」
须臾,其余十几个抬棺侍从也纷纷亮起软剑。
棺材砰的一声落地,人群顿时乱作一团。
有喊护驾的,有喊救命的,更多的人作鸟兽散。
其中当属王氏父子俩的喊救命喊得格外大声。
刺客训练有素,武艺高超。
竟然与现场禁军打了个平分秋色。
裴阳羲臂膀被划伤,鲜血瞬间将孝衣浸成白色。
在禁军的掩护下,裴阳羲慌忙抓住王朝露往太极殿逃去。
二人一路狂奔进去,只见裴阳羲伸手触碰了书柜上的金兽香炉,书柜即刻一分为二。
原来柜子背后,竟然是一条密道!
此时,裴阳羲的左臂已经完全成了深红色,嘴唇血色全无。
他靠在王朝露身上,跌跌撞撞朝前走去。
昔日这条密道是他与王朝露的私会之地,没承ƭŭ̀⁹想这条密道还能救他性命。
王朝露吓得花容失色,眼泪像断了线的风筝。
裴阳羲看见自己的女人为自己哭泣,心头一软,
「傻丫头,哭什么,等上去了给朕好好包扎。」
王朝露哭着点点头,二人相濡以沫,好一副死生不弃的恩爱鸳鸯。
只可惜,密道被打开的那一瞬,他们看到的是我这张令人生厌的脸。
13
我永远也忘不了他见我时错愕的眼神。
只有王朝露还分不清形势,大怒问我为何会出现在此。
如今功成,她的声音在我耳里只是狺狺狂吠。
我玩味地看着裴阳羲,身后站着的孟哲早已无声向他宣誓。
孟哲,已认我为主。
裴阳羲还不死心,还在跟我打太极。
他叫我阿慈,温柔地问我是不是来看大皇子的。
「这几日是朕冷落了你,朕记得下个月是你的生辰,到时候给你好好办一场生辰宴。」
「对了,你哥哥封侯爵的诏书我已经写好了,原想在你生辰那日给你,现在便先告诉你吧。」
裴阳羲朝我伸出手,「好了,快把朕拉出来。」
此时此刻,空中的字幕已经密密麻麻到看不见。
【不是,皇后是咋知道这条密道啊????】
【这一段剧情没有啊,又是隐藏情节吗?】
【拜托,从太后回宫开始,这剧情怎么崩得如此严重。】
【怎么回事我咋感觉皇后笑得这么瘆人呢,她该不会是要反杀吧?】
【好多情节都没按原著走,到底谁是女主啊,我咋觉得皇后更像大女主呢。】
【你们信我的,皇后绝对要反杀!】
我看着裴阳羲,不得不佩服他的脸皮之厚。
他还以为我还把他当上峰,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呢。
他就那么伸着手,希冀地看着我。
仿佛之前与我的恩怨都没有发生过。
我不接话茬,端着茶杯一下一下用杯盖撇着浮沫。
「贱人,你现在还摆皇后的谱给谁看。还不滚开,仔细明日我让明家不存!」
王朝露刚骂完,身后的孟哲直接一脚踢到她的小腹,毫不留情将她踹飞出去,
力道之大,直Ţũ₆接踹得她吐出一口鲜血。
「小小宫妃还敢骂皇后娘娘,再有一句我就割掉你的舌头。」
眼见心爱之人吐血昏厥,裴阳羲却依旧揣笑,
「好了阿慈,朕知道你有气,王氏近些日子来是有些猖狂,你教训得对,快扶朕上去吧。」
我将手上茶泼到他脸上,「尊敬的皇帝陛下,您不会真的以为今日我在此等你,是为了来救你于水火吧?」
「夺子,杀兄,剥位,在用药粉使我虚弱无力,神不知鬼不觉死掉。」
「皇上,您的真心,可真令人动容呢。」
我每说一个字,裴阳羲的脸色就难看一分。
这场局布了大半年,终于在这一刻完美收官。
那封洋洋洒洒几千字的密信,记录了我所有的布局。
包括怎样让兄长假死,怎样让他隐姓去做别的要紧事。
南水事件,也是我一早安排部署。
原本裴阳羲不会派王槐前去,可谁让王槐这个棒槌到处惹祸。
不然裴阳羲也不会想到将功补过这个法子。
暴动的流民,领命的父亲,抬棺的刺客,反水的孟哲。
桩桩件件,都有我最精密的计算。
楚应秋曾问我,为何事成之后不直接杀了二人。
死亡不能消解恨意。
活着受折磨,我的心里才会好受些。
此时的裴阳羲已经有些哆嗦,
「这其中一定有些误会,朕受王氏蛊惑,做了一些错事,阿慈平日最是大度,且容朕出去好好跟你说。」
我摆摆手,指着昏迷在地的王朝露,
「好啦好啦,把您的甜言蜜语留给她说吧。」
孟哲上前,三下五除二将裴阳羲暴力弄晕,抬进密道。
密道之中自有我的亲信接应,带他们去更隐秘的地方。
【卧槽这才是大女主啊,太牛了吧!】
【原来剧情不是崩了,是女配一直在蛰伏布局,我们都被耍了。】
【叫什么女配,叫女王大人!!】
【早看皇帝和女主不爽了,没想到女配在扮猪吃老虎,虽然剧情崩了,但是更好看了,嘻嘻。】
【看多了霸道总裁和软糯娇妻,突然碰到个大女主真特么的香啊!】
字幕清一色都在为我欢呼。
我不清楚这些字幕为何会出现,可在某种意义上来说,
他们算是我的恩人。
14
裴阳羲失踪的第一个月,楚应秋的父亲上书道,
国不可一日无君,请求立大皇子裴云恺为新帝,我为太后,垂帘听政。
有了清流一派的支持, 我儿子上位得格外顺利。
兜兜转转,他还是回到了生身母亲的怀抱。
垂帘听政第一件事,便是顺应臣心,将王氏一族贬的贬, 杀的杀。
朝堂之上一片叫好之声。
过了一个月,哥哥『死而复生』,
据他所说,当时他掉落雪山后昏迷失忆,被一农户所救。
某一天忽然记忆恢复, 赶忙回京相认。
安顿好所有事情,已经是三个月后。
我这才有闲心思出宫去见裴阳羲。
彼时的他, 全然毁容。
曾经那张俊俏的脸上满是疤痕。
脸上还有密密麻麻凸起的颗粒, 看得人很是恶心。
这可是我让有名的毒医圣手配的药。
比他下在我饭菜里的毒性强一百倍呢。
我让毒医圣手又给他喂下改变声音的药, 从今往后再也没人能听出他的声音。
为了防止他写信, 我又让人将他的十根手指头全部砍断。
写不了字, 我就放心多了。
还有王朝露, 既然那么喜欢蛰伏。
那就打断脊梁骨, 一辈子弯着腰走路吧。
哦对, 还有她的舌头。
喜欢叫贱人, 犯了口业, 便拔了吧。
我让哥哥派亲信每日盯着他们。
又让专门的太医每隔一个月为他们诊治。
力求让二人平平安安, 无病无灾活着。
看守的侍卫说二人天天闹仗,一个打一个。
从前还对骂, 现在一个没手一个没嘴,两个人嘴里也不知道叽叽喳喳在说什么。
我听得颇为想笑。
此时此刻,我还真想看看字幕上是怎么写的。
只可惜, 上次之后密道事件后, 字幕再也没有出现过。
又过半年, 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。
下人来报说在一次吵架中,裴阳羲把王朝露活生生咬死了。
吃着爱人的血肉,裴阳羲又哭又笑,趁人不注意一头撞死了。
死就死吧, 死了扔给野狗吃就完事儿了呗。
后记
裴云恺一岁时, 我设计让人揭开了他的身世。
真相揭开,群臣哗然。
那个本该归于乡野的女婴,被我封为襄惠公主, 以此来显示我的宽容。
这几年, 楚应秋一直陪在我左右。
我问她能不能等,她说能。
为了当女相, 等大半辈子都行。
十四岁, 我还政于裴云恺。
将自己关在宫中,整日吃斋念佛,不问世事。
裴云恺心思纯良, 带着一众老臣长跪不起, 请求我继续代理朝政。
我不允。
不料他直接拿出禅位诏书, 说我要是不允,他就禅位让我当皇帝。
我三推三让,最终还是没拗他们。
众人跪地高呼万岁, 声音响彻云霄。
我抬手,凌然道,
「众卿平身。」
(全文完)
故事二
我是南国最尊贵的嫡公主,却偏偏爱上一个敌国质子。
在波云诡谲的南国王宫,我拼上全副身家护他周全,而后又以嫡公主之尊为他力铺青云之路,助他返朝夺嫡。
可他大权在握之时,却率先踏破了我的故土,亲手戮尽我的血亲。
我心碎欲绝,他却笑得恶劣:
「公主啊公主,你生来便什么都有,众星捧月。绿歌却和我一样,半生飘摇、无处为家。
「即便如此,你也不愿放绿歌一条生路。若不是你,绿歌又怎会弃我而去以致郁郁而终?
「你囚我半生自由,杀我心底挚爱,如今不过也让你尝尝一无所有的滋味罢了。」
绿歌,是他在青楼引为知己的花魁。
风声猎猎,我张开手臂从南国城墙一跃而下。
再睁眼,我重生了。
1
「今日乃端和皇姐及笄,连礼部都预先筹备了半年,倒不知三皇子有何要事,连今日都能迟到。
「且三皇子即便自幼离家,也是跟着我南国太傅明礼修身的,今日堂而皇之将一介姬妾带来赴宴,眼里可还有皇姐一分?」
耳边传来一道久违而熟悉的女声,我转头望去,竟是我堂妹楚华郡主。
楚华最是心直口快,此时正冷眼瞧着殿上的一男一女,语带不满。
是了,这是我及笄那日,也是姜屿初次带绿歌入南国王宫的日子。
我定定地望向台下的身影,姜屿着一袭月白长袍,仍是那副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。
漫天恨意席卷而来,我指尖几乎掐进肉里,才勉力维持表面平静。
「绿歌她不是——」
姜屿皱了皱眉想解释,身旁的绿歌却站了出来:
「都是民女的错,今日民女遇恶人纠缠,实在迫不得已才向三皇子求助。三皇子宅心仁厚,为此耽误了赴宴,还请公主见谅。」
她三言两语温声解释,却对两人的关系模糊带过。
「恶人横行,何不报官?本郡主倒不知三皇子何时去京兆府领了职。」
楚华勾了勾唇,语气里的嘲讽更甚。
姜屿面色一白,双手紧握成拳又缓缓松开,转而看向我:
「筝筝,今日是你生辰,迟到是我的错。为表歉意,这是我特意挑选的云绣裙,一碧如洗的天空蓝,最是适合你。」
托盘上的裙子巧夺天工,静谧柔和又流光溢彩,看得出来十分华贵。
前世便是如此,他亲手雕刻的簪子别在绿歌发间,而我只得到一条华贵的裙子。
我抿唇不语,有人嬉笑着提议:
「云绣贵则贵矣,却缺了几分诚意。我说三皇子,不如让你身边这位绿歌姑娘为公主献上一舞,如何?」
「是啊,听闻绿歌姑娘乃清风楼的花魁,一舞倾人城,咱们今日也百闻不如一见了。」
「绿歌姑娘每旬登台献艺一次,每次只向一位尊客表演,这清风楼外等位排号的可都排到上京城外了!」
「哦?如此说来还是三皇子魅力大啊,那今日便托三皇子的福了!」
姜屿蹙眉,不动声色将绿歌往身后拉了拉:「宫里自有舞姬。今日绿歌身子不适,恐不便作舞。」
「三皇子这便小气了,怎么?清风楼舞得,公主面前反而舞不得?」
他面露难色,目光中带着些许希冀,抬头看我:「筝筝……」
我心底止不住冷笑,他果然是笃定了我从不会拒绝ṭű⁹他。
但这一次,我迎着他的目光笑得温婉:
「绿歌姑娘大名鼎鼎,本宫也未见过传闻中的惊鸿一舞呢。只是不知绿歌姑娘意下如何?」
姜屿一怔,绿歌却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,转而朝我盈盈一拜:
「为公主献舞,是民女的荣幸。」
2
乐鼓声起,绿歌翩然起舞。
只是才堪堪跳完一段,她便身子一晃跌倒在地,发间一支白玉簪子也应声摔落,碎成几截。
她捂着脚踝吃痛出声,一张小脸白了又白,泪盈于睫。
一切皆如前世一般,姜屿疾步上前将她扶起,一向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满含愠怒:
「我早说了绿歌身子不适,你们为何非要逼她?偌大王宫,没有舞姬了是吗?」
楚华冷哼一声刚要开口,我制止了她,又迅速上前捡起地上的碎簪子,端详片刻道:
「这支簪子好生漂亮,看起来不像是寻常首饰铺的东西。三皇子,听宫里的金匠师说,你近来频频向他请教。」
我作出恍然大悟状:
「想来这支簪子,便是出自你手吧。
「听闻姜国乃是玉兰花盛开的地方,三皇子待绿歌姑娘的心,日月可昭了。」
众人顿时哗然,再看向两人的眼神便变了味。
即便姜屿如今只是一介质子,可毕竟也是姜国的三皇子,却以皇子之尊与青楼舞姬私相授受,传出去无疑是姜国一大笑话。
姜屿闻言猛地抬头盯着我,眼底情绪翻滚,晦暗不明。
倒是绿歌清亮的眸中有丝丝缕缕的喜色一闪而过。
联想到她前世的表现,我心下了然。
果然无论我如何表态,这支簪子,必定是要展露于众人眼前的。
前世我如姜屿所愿免了绿歌的献舞,可绿歌在跪拜谢恩时仍一步没站稳跌倒在姜屿身上,那支簪子,自然也恰到好处地掉了出来。
碎了一支簪子本是小事,可她凄凄惶惶当着众人的面红了眼圈:
「三皇子日夜雕琢的苦心,却是绿歌辜负了!」
又在众目睽睽下向我跪倒:
「公主不要误会,这支簪子本是三皇子想送给您做及笄礼的,那日是刻刀错了一分,民女觉得丢了可惜,便向三皇子讨了过来。
「若是公主喜欢,三皇子定会重新为公主制一支新簪,三皇子,您说是不是?」
她句句解释,却句句将两人的亲密一展无遗。
而姜屿与我默许的婚约,王孙贵族几乎无人不晓,只差我及笄之后两国交换婚书而已。
我几乎难堪到了极点。
席间有贵女看不过去,愤愤不平替我说话,却令姜屿冷了脸色,目光沉沉:
「筝筝,你生来便什么都有,众星捧月。绿歌却和我一样,半生飘摇、无处为家。
「你我青梅竹马不假,可绿歌与我,却是心灵相契。」
……
联想到前世情景,我几乎恨红了眼。
这一世,我就如姜屿所愿,将他的白月光还给他。
我倒想看看,这一对「心灵相契」的有情人,是否真的情比金坚。
3
其实前世我也曾想过,若他们当真两情相悦,我叶筝也情愿成人之美,而不是横亘其中。
可派下去调查的Ťŭ₁结果却很残酷,绿歌之所以接近姜屿,不过是因为初次见面时姜屿身上佩戴着一枚团龙暗纹的荷包。
无论是每十日只演一次的噱头,还是清风楼第一清倌人的名号,都不过是待价而沽的把戏。
很可惜,那枚荷包,是我拿了父皇赐的锦缎笨手笨脚绣了好几日送给姜屿的。
风月女子择高枝为自己谋出路,本也无可指摘。
可绿歌野心并不止于此。
姜屿虽贵为姜国三皇子,却也是留在南国的质子。
一无实权,二无根基,更别提日后回到姜国后,还有更多的不确定性。
绿歌显然也很快看清了这个局势。
几乎是姜屿为她赎身后没过多久,她便从姜屿的圈子里攀上了我大皇兄——南国太子叶宸,并瞒着姜屿,成了太子的外室。
这事还是太子妃先发现的,她顾虑到姜屿的关系,并没有打草惊蛇,而是先告诉了我。
我与绿歌摊牌,最终以我赠她钱财,又给了她一个江南良家小姐的身份,让她远走京城,才悄然结束了这事。
而我也是前世临终才知道,绿歌当年不告而别,竟给姜屿留下一封书信,信中道她虽一心相许,两人身份却如天堑,端和公主才是良配云云。
也是这封书信,从此绿歌在姜屿心中如明月高挂,再不可得。
哪怕后来姜屿与我重归于好,南姜两国顺利交换婚书,婚后我又随他一同返回姜国。
彼时姜王垂垂老矣,几位皇子明争暗斗,我又以南国嫡公主之尊为他力铺青云之路,历经权谋算计,最终助他成功夺嫡。
如此种种,仍敌不过他心底那抹白月光。
最令人恨之入骨的,是当他大权在握时,选择了率先踏破我的故土,亲手戮尽了我的血亲。
养我育我十数年的南国王宫,一夕之间血染长河,再无昔日模样。
我心碎欲绝,跪在他脚边求他放过年仅一岁的小皇妹,可他却笑得恶劣,一剑贯穿了嗷嗷啼哭的婴儿:
「你求我放他们一条生路,可你又何曾放过绿歌生路呢?
「你囚我半生自由,杀我心底挚爱,如今不过也让你尝尝一无所有的滋味罢了。」
风声猎猎,我张开手臂从南国城墙一跃而下。
4
那日的事很快传得满城风雨。
皇子与花魁的风月之事,本身就充满了戏剧性。
听闻说书先生将两人故事编成了一段佳话,如何邂逅、如何英雄救美,又如何相知相许,日日在酒肆茶楼娓娓道来,引得百姓们津津乐道。
我也不吝于推波助澜。
在传言最盛的时候,我以姜屿早有意中人为由,主动向父皇请旨,赐有情人终成眷属。
父皇一听我不愿嫁姜屿,连连点头:「准了!」
见父皇眉开眼笑的模样,我心底一酸,前世若非我执迷不悟,不听父皇的劝告,也断不会引狼入室。
姜屿毕竟不是南国人,所以父皇的旨意里并未提及给绿歌什么位分,只说若两人喜结连理,南国必将恭贺云云。
饶是如此,这ŧü₈道旨意一下,也令整件事甚嚣尘上。
百姓们倒是口耳相传,将这故事讲得愈发精彩。
但权贵们一眼便能看出,这道旨意的背后,昭示着姜屿再无尚主的可能。
因此民间虽热闹,但权贵圈子里提及这事,无一不冷嘲热讽几句,权当笑料。
昔日那些顾忌着我,而不得不敬重姜屿几分的世家大族,更是看清风向,迅速与姜屿划清了界限,生怕一步迈晚而站错了队。
姜屿在南国的处境落差,谈不上云泥之别,但骤然而来的冷眼,也是可想而知的。
这便是世间万事万物,有舍便有得了。
只是姜屿那边接了旨,却并无回应。
这日,我正在宫里看书,贴身宫女玉竹气呼呼跑了过来:
「殿下,你可知道,如今在宫外那绿歌春风得意得很呢!」
我笑了笑:「人逢喜事精神爽,人之常情。但她也没惹你,你怎么倒气上了?」
「怎么没惹?奴婢今日去城东买殿下最爱的那家栗子糕。明明才晌午,店家就说售罄了,奴婢理论了半天,您猜店家怎么说?
「他竟然说清风楼的绿歌姑娘即将成为姜国三皇子妃,如今满城铺面,什么绸缎衣裳、首饰头面,全上赶着往清风楼送贺礼呢!他也不能落了后,今日栗子糕全得送去贺三皇子妃!
「真是气死我了!什么三皇子妃,八字都没一撇的事,架子倒先摆上了。」
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,我哑然失笑:「真是小馋猫,栗子糕没吃上,就引出这么多话。」
「奴婢哪里是馋栗子糕,明明就是气不过她那副做派!亏殿下还替他们请旨——」
玉竹正说着,一转头就瞥见姜屿正站在宫门口:
「三皇子如今不去陪着三皇子妃,倒来我们殿下宫里作甚?」
她语气愤愤,姜屿也不恼,只定定看着我:「筝筝,传言的事我会处理。」
我没说话,他又道:「栗子糕的事,都是那些店面自作主张的,绿歌……她从不是这样沽名钓誉之辈。」
我随口嗯了一声:「还未恭贺三皇子有情人终成眷属。」
他皱了皱眉:「筝筝,你还在气那支簪子吗?
「你相信我,我是真准备亲手刻一支簪子赠你,我们不是说好了吗?以玉兰簪为定情之物,待你及笄——
「那日真是那支簪子不合我意,正巧绿歌在旁边喜欢,我便随手给了她。」
我勾了勾唇,笑意却不达眼底:「三皇子大可不必解释,儿时戏言,无须当真。」
他揉了揉眉心,语气急促:
「你还在生我的气?我承认我是对绿歌有过惺惺相惜之情,那是因为我们虽处在不同位置,境遇却是如出一辙。
「她与我一样,从来身不由己。可我只把她当红颜知己,却从未有过娶她为妻之心啊,你能理解我吗?
「对了,玉竹今日没买到栗子糕是吧,你放心,一会我便亲自出宫去给你买,不闹脾气了好吗?」
他言之凿凿,竟是一副冠冕堂皇的模样。
我心底止不住冷笑,刚要开口,门外一道清冷男声传来:
「几块糕的事,就不劳三皇子大驾了。」
5
一身玄衣的少年信步走来,俊朗面容上噙着几分戏谑的笑:
「满城恭贺三皇子妃,真是好生热闹啊。来日三皇子大喜,可别忘了给本将军也留一杯喜酒,沾沾喜气。」
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,顿时令姜屿黑了脸。
我却忍俊不禁:「程逸?你何日归来的?」
「昨夜才返回京中,栗子糕,给。」他随意丢过来一包糕点,又含笑看我,「阔别五年,小公主长大了,竟也变得耳清目明了。」
这一世再见程逸,我眼圈一热。
永安侯府的世子,本可安稳一生,却偏在十三四岁的年纪就上了战场。
少年将军英名远扬,一身战功背后是无数次的生死交锋。
前世姜屿攻陷南国,父皇自尽,太子投降,可程逸却率仅剩的一队死士冲锋陷阵,战至生命最后一刻,仍紧握手中长枪。
此刻他笑如朗月,言下之意指的是我与姜屿划清界限。
「这次回京待多久?可有什么新见识?你昨夜才回,该有不少事要处理吧,还耽误时间买栗子糕作甚?」
「不耽误。」他眸光熠熠,语气轻快:
「这次的话,应该能休几个月了。至于奇闻轶事,倒是积了一箩筐讲给你听。」
「快说快说。」
我边吃栗子糕边听程逸讲着故事,却没留意姜屿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开。
往后月余,我都未再见到姜屿。
他与绿歌的传闻倒是断断续续听玉竹提起过。
无外乎是姜屿一掷千金为绿歌赎了身,两人携手游遍京城大街小巷,今日吟诗明日作画,只羡鸳鸯不羡仙云云。
与前世别无二致。
又过了三月,玉竹说姜屿回禀了父皇,择日纳绿歌为贵妾。
她「啧」了一声,又神神秘秘道:
「ţū́⁸殿下,奴婢听太医院许医师的小徒弟的妹妹说,那绿歌姑娘与姜三皇子同吃同住,怕是已有身孕了呢,什么清倌人、卖艺不卖身,也不过如此嘛。」
我哭笑不得:「你这丫头,宫里这点人脉算是让你给盘明白了。」
只是这结局到底有些令我意外,原以为这一世没了我的干预,姜屿必定能如愿与绿歌双宿双飞。
没想到如今绿歌身怀有孕,姜屿却只肯给个贵妾的位分,甚至连侧妃都没给。
可见这世间情深,得不到的才令人念念不忘。
我让玉竹随意挑了几件礼品送去了姜屿府上,又听说他专程来找了我一次,彼时我与程逸去了御马场,倒也未曾碰上。
纳贵妾的礼制并不复杂,便定在了半月之后。
我自然是不会出席的。
但没想到吉日那天,本该在喜宴上的新郎官姜屿,却怒气冲冲闯进了我的宫殿。
「叶筝!你把绿歌弄哪去了?!你给我出来解释清楚!
「我就知道,什么有情人终成眷属,全是你装出来的罢了!既然做不到真心祝福,又何必装出这副大度的模样!」
6
我不悦地皱了皱眉:「你在胡说什么?」
他冷笑一声,似是笃定了一般:
「今日乃我与绿歌大喜之日,若不是你从中作梗,绿歌又怎会不翼而飞?
「说吧,你把绿歌逼哪去了?我知道我纳绿歌,你心中不快,可你堂堂南国公主,怎么竟也似那深宫后院的妒妇一般行径?」
原来是大喜之日,绿歌却先跑了。
玉竹先两手叉腰骂了起来:「真是奇了,我们公主近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,三皇子弄丢了新娘,跑这来发什么疯?」
「别装了叶筝。」他定定瞧着我,眼底带着一抹嘲意:
「先前你装大度,我便如你所愿迎娶绿歌。怎么?真到了这一天,你装不下去了?
「不过一个贵妾,便受不了了?偌大南国,若不是你出手,绿歌又怎会在大喜之日消失不见?」
我被他的言论惊到,竟一时无言以对。
见我不说话,他眸中更是闪过得意之色:「绿歌如今有孕三月,承受不起这般折腾,你莫要胡闹了。」
我几乎气笑了,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:「姜屿你失了智不成?脑子有病就去看病,再敢胡言乱语一句,我就治你的罪!」
他被打偏过头,嘴角丝丝血珠渗出,几乎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向我。
正在此时,有宫人来报,太子妃来了。
我心底估摸算了算日子,顿时明白了太子妃的来意,也大概知道了绿歌的去向。
「太子妃不必顾忌,绿歌如今乃三皇子的贵妾,有什么事直接与三皇子说便可。」
我沉声道,姜屿面带疑惑,太子妃张了张嘴,欲言又止。
许是实在难以启齿,太子妃最终一咬牙,只丢了个地址给姜屿:「这里或许有三皇子想找的答案。」
那日后来的事,还是急急跟过去围观的八卦小能手玉竹有模有样学给我听的:
「殿下那日没去真真可惜了,错过了好一出大戏!」
那是京城中一处小院,可笑的是,离姜屿住所仅仅只隔了两条街。
也不知该说他来得太巧,还是来得不巧,他堪堪赶过去迈入院门,便听见屋内靡靡欢好之声,落入耳畔,令人面红耳赤。
更令他怒不可遏的,还是夹杂在娇声低吟中断断续续的对话。
「小妖精,今日可是你嫁那质子之日,也舍得忙里偷闲来与孤逍遥快活?」
男子低声调笑,紧接着便是女子娇声回应:
「殿下难道不想妾身?妾可想着殿下呢。便是妾不想,妾腹中的小家伙,也可盼着见阿爹呢!」
「哈哈哈哈,」男子开怀畅笑,「便这么确定腹中胎儿是孤的,而不是那质子的?」
「殿下这么说,妾可伤心了。那妾干脆带着殿下的骨血,嫁给那质子算了。」
「你这磨人的小家伙,偏说这话,孤哪里舍得——」
姜屿气得一脚踹开大门,床榻上两抹身影交织相缠,赫然是南国太子叶宸与「身怀有孕禁不得折腾」的绿歌。
……
玉竹一副大开眼界的模样唏嘘总结:
「殿下不知道,当时姜三皇子的脸都气绿了,哈哈哈哈,那绿歌姑娘平日里端得像个清冷仙子,可在太子床上时的模样,真真花魁不是浪得虚名的。」
7
那日之事太过荒唐,纵然太子有心隐瞒,但天下无不透风的墙,很快便闹得连父皇都知道了。
父皇雷霆之怒,当下便罚了太子闭门思过。
姜屿那边颜面扫地,自然是不愿再迎娶绿歌。
听说他不光将绿歌赶出了家门,还去了清风楼,要拿回之前替绿歌赎身的赎金,清风楼一口回绝,称进了风月场的银两哪里有退回一说。
但姜屿更绝,他当场将绿歌的卖身契拍在了桌子上,仅以原本赎金的五成,再次将绿歌卖了回去。
清风楼的老鸨喜出望外,钱货两讫之时,姜屿只有一句话,那便是绿歌既非完璧,从此便该如何就如何,再不是什么第一清倌人。
老鸨迫不及待收起了卖身契,连连点头称是。
可怜绿歌惊魂未定,当场两眼一黑晕了过去。
当晚清风楼便挂上了绿歌的花牌,有着先前诸多噱头加持,一时间竟引得无数男子竞相出价,而她腹中不足三月的胎儿,没出几日便自然流掉了。
听闻绿歌也曾泪眼涟涟去姜屿府上找过他几次,无一例外都吃了闭门羹,自此便认了命,原本鲜活肆意的容颜,也迅速失了活力灰败下去。
……
初冬第一场雪飘落的时候,姜国传来书信,称姜王病危,愿以六座城池为代价,换姜国三皇子归国。
前世此时正值我与姜屿大婚,父皇低下身段结两国之好,并未在质子归国一事上多加苛刻,反而还给了我无数嫁妆,又亲自拨了精兵护送我们回去。
这一世没了我拖后腿,没想到姜屿归国,竟价值六座城池。
姜屿出发前夕来我宫里要见我,被玉竹拒之门外。
结果他不知从哪知晓了我的行踪,竟生生在御马场外站了几个时辰。
夜幕降临,我与程逸有说有笑走出来,一眼便看见姜屿孤零零伫立在那,披着一身清冷月光。
程逸止步不前,让Ŧű⁽出一段距离。
「筝筝……」姜屿看着我,眼底似铺着厚厚的乌云,晦暗不明,「明日,我便要走了。」
我面无表情:「恭喜,这令你不得自由的十年,到底要走到头了。」
他听出我语气里的嘲意,低声哂笑:「我却不觉得。
「筝筝,不知为何,近来总觉得你变了许多。」他抬眸望向无边夜色,开始提及往事,「还记得我初来南国吗?那年我八岁,你才五岁。小小的人儿,却偏生爱黏在我身后。
「我那时不懂事,总是冷着你。你也不在意,日日有什么好东西,总是巴巴跑来找我。
「十岁那年,我与南国诸皇子大打出手,要不是你拼了命地拦在我面前,怕是……」
又提起绿歌:
「绿歌的事,确是我对不住你。但我也咎由自取,没得到什么好下场。如今,自然是我配不上你了……」
他絮絮叨叨,我却不愿再听:
「那便请三皇子来日飞黄腾达时,莫要忘了我南国十年照拂之情。」
我转身离去,姜屿却还想追上来,被程逸伸手拦住,他语调散漫,含着笑意:
「三皇子还是将心思收一收吧,听闻姜国朝政因着六座城池换质子的事,可吵翻天了。」
8
程逸所言果然不错,这一世的姜屿孤身回国后,处境可谓是四面楚歌。
姜王年迈又病危,许是考虑到自ṱũ̂₁己时日无多,硬是力排众议用六座城池换回了姜屿,可姜国诸位皇子,却并不愿意。
皇子们都已成年,各自势力经营多年、盘根错节,但在对待姜屿一事上,诸位皇子却是沆瀣一气,达成了共识。
朝堂之上,姜屿一无强势党羽,二无雄厚母族,几次提出的建议都被其他朝臣明里暗里驳了回去。
私底下的明枪暗箭更是防不胜防,听闻有一次甚至差点误服了毒酒,饶是姜屿心思缜密死里逃生,也十分后怕。
与这些消息一并传往南国的,还有姜屿的亲笔书信。
他在信上提及南国十年养育之恩,十分感念,又说姜国动荡,若南国愿在关键时刻助他一臂之力,待日后大事落定,他愿年年上贡,两国永结同盟。
父皇沉吟再三,我径自跪下:「姜屿其人心思深沉,望父皇三思,切不可掉以轻心。」
禁闭结束才放出来的太子叶宸却笑了,他拱手道:
「父皇,儿臣有万无一失之策,既可将姜国纳于麾下,又可牵制姜屿,防其生有叛乱之心。」
他淡淡瞧了一眼我:「请父皇将端和公主下嫁姜屿,有此姻亲关系,姜国定然死心塌地唯我南国马首是瞻。」
我猛地回头死死盯着他,他坦然与我对视,笑得刺眼:「况且筝筝皇妹与那姜三皇子本就是青梅竹马,两情缱绻,如此岂非亲上加亲?」
「臣反对。遣妾一身安社稷,不知何处用将军。以我南国如今之强盛,收服区区姜国,若还需牺牲公主一生,岂非惹人笑话?」
我正要开口,却有人先站了出来,是程逸,他神色凛然,声音沉稳。
「程少将军英勇善战,必然知晓以一女子之身换千万将士休养生息,乃一本万利之计。」太子目光锐利,甚至带了几分探究的意味,「程少将军此言,到底是为南国社稷计,还是暗藏私心呢?」
「南国只要有臣在一日,便无须牺牲任何一个女子,公主也好,婢女也罢。」
程逸正色道,太子却嗤笑一声:
「程少将军好大的口气,只是程家手握重兵,程少将军又年少有为,按照祖制,可是无法尚主的。」
「好了好了,都退下吧,朕自有判断。」
从御书房退出来,太子遥遥看着我冷笑:
「皇妹倒是今非昔比,从前满心满眼只有那质子,如今倒缠上手握兵权的程家,又常往御书房走动,怎么,莫不是想效仿前朝的长安公主,牝鸡司晨?」
前朝政局动荡,储君无德,而长安公主天资卓越,英勇明识,于千钧一发之际果断摄政,稳固江山百年。
如此女中豪杰,却成了他口中的「牝鸡司晨」。
我冷声道:「父皇正值盛年,皇兄谈牝鸡司晨,心思岂非太急了些?」
他气得拂袖而去。
几日后,父皇下旨,由我代表南国前往姜国行事,程逸率重兵护驾同行。
9
抵达姜国的第一晚,姜屿便设下宫宴恭候。
几番寒暄,他进退有礼,倒是沉稳了不少。
我有些不胜酒力,布菜侍女又一不小心弄脏了我的衣裳,吓得连连请罪,我不忍苛责,只让她领着我去更衣。
酒劲上头,我头晕目眩,又觉四肢发热,顿时心中警铃大作,立刻准备抵死门窗。
却有一道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身进来,又反手带上了房门。
来人不由分说将我猛地拉入怀中,淡淡香味丝丝萦绕,我全身发烫,四肢绵软。
是姜屿,他一改先前宴席上的谦卑尔雅,笑得畅意:「我的好筝筝,阔别多日,我可是日日夜夜都在思念着你。」
我使出全力推他:「你居然下药?卑鄙!无耻!」
「你小时候,不是天天念叨着要嫁给我吗?如今长大却反悔了,你说,是谁更卑鄙无耻?」他拥我更紧,又强行让我与他对视:
「筝筝听话,今夜过后你便是我的人。有南国相助,我必能夺嫡,届时你便是姜国王后。」
「你休要妄想——我就是死,也不愿和你扯上关系!」
「别用这种眼神看我,别恨我,」他将我打横抱至床榻,又伸手解我的衣衫,「我是爱你的,筝筝。
「其实,这也不是我的本意。是你的好皇兄,南国太子叶宸,亲自飞鸽传书送来了这药。
「我也觉着,唯有此法,方可两全其美。筝筝,乖……」
他俯身压了下来,我闭上眼睛,眼角两行清泪滑落。
就在我万念俱灰之际,「砰」的一声,有人从身后给了姜屿一闷棍,又拎小鸡似的将他生生拽起丢在地上。
我费力张开眼睛,落入眼帘的是满面焦急的程逸,眼尾通红。
「筝筝,不怕了,我来了。」
他将我紧紧抱起,疾步离开。
衣服上淡淡的血腥味传来,却令我心底一暖。
回到住处,他想给我打水洗脸,我却热得发烫,死死缠住他的脖颈:「不要走,不要……」
他身子一僵,任由我贴了过去,声音哑然:「筝筝,别、别闹……」
酒劲与药劲叠加,我脑中混沌一片,眼一闭就吻向他冰凉的唇,又钩着他朝我更近一些。
「筝筝,」他声音愈发嘶哑,「你可知,我是谁……」
「程逸,程逸。」我轻轻抚着他的眉眼,低声唤他,「程逸,你是程逸……」
他脊背绷得极紧,我不依不饶,一会摸摸他翻滚的喉结,一会又亲亲他胸口的伤疤:
「这里,这里,怎么这么多伤呀?疼不疼,程逸……一定疼坏了,吹吹。」
他全身战栗,再无法克制,丢盔弃甲般搂紧了我的腰肢,唇齿交缠间迅速反客为主,将我抵在身下:「可以吗,筝筝……」
情至深处,只记得我似是自言自语,又似是问他:「程逸,你无法尚主……」
他心跳铿锵有力,在嘈杂雨夜中仍声如擂鼓:「那我,便做公主的面首。」
……
暮色沉沉,窗外疾风骤雨,打落红梅无数。
后半夜倒是小雨淅淅沥沥,凉凉的风卷着枯叶盘旋而上,迟迟不肯落。
10
次日酒醒,忆起昨夜荒唐,我羞得满面通红,抬不起头。
「堂堂殿下,可要一言九鼎。」程逸却笑如朗月,伸手揉了ŧü⁾揉我的长发,「公主昨夜说,臣年富力强,可收作面首。」
我耳尖发烫,几乎是落荒而逃。
程逸很快便整兵待发,以姜三皇子下药企图玷污南国公主为由,向姜国发动了战争。
两国实力本就悬殊,程逸几乎毫不费力,就大获全胜。
老姜王被姜屿的所作所为气到昏厥,一时之间药石无灵,竟再未醒来。
姜国大皇子极擅审时度势,迅速向我递了降书,又亲自将姜屿五花大绑丢到我面前:
「孽障犯下大错,实在罪不可恕,按照姜国律法当五马分尸,为表姜国诚心,现将孽障全权交由公主处理,姜国绝无二话。」
甚至签下了附庸国条例:
【姜国从此愿以南国为尊,俯首称臣,百世贡奉,还请公主放我姜国黎民一线生机。】
而南国那边,父皇在听闻了太子勾结姜屿陷害手足一事,几乎怒不可遏。
太子东窗事发,自知铁证如山辩无可辩,干脆心一横,在父皇派人请他进宫时发动了宫变。
彼时我与程逸正班师回朝,消息传来,我急急问他:「出发前我曾嘱咐你多留一倍禁卫,你可都部署了?」
「公主且安心,皇上一切都好。」来报消息的侍卫却笑道,「程少将军不光将宫内禁卫加倍部署,还留了一部分兵力在城中。
「为免打草惊蛇,城中军力皆着便装,扮作寻常百姓日日在街上游走。太子一旦生了谋逆之心,便是自投罗网。」
……
回到南国,父皇苍老了许多。
我想说点什么替皇兄解释好宽慰一下父皇,张了张嘴却一句都说不出。
他长叹一口气,带我去见了关在天牢的太子。
「宸儿,你妹妹归来,尚且记得替你求情。」父皇看着狱中浑身血伤的太子叶宸,缓缓道,「你,可知错?」
「儿臣何错之有?!」门缝外的阳光刺进来,晃得他睁不开眼,语气却毫无悔意。
「逆子!你看清楚,这是你一母同胞的妹妹!是你母后唯一留在这世上的、你的嫡亲手足!」
太子低嗤一声,毫不在意:
「那又如何?她叶筝便是再金贵,为孤固权也是她的天命!
「更何况一介女流而已,嫁谁不是嫁?能用一桩婚事替亲兄长铺路,是她的福分!」
父皇气得连连摇头,眼中泪光闪烁:「朕,从未如此教过你。」
「倒是父皇,您为了一个公主、一个女儿,对亲生儿子、一国储君痛下杀手,乃昏君行径!来日黄泉路上,您要以何等脸面见南国列祖列宗?!」
太子目眦欲裂,撕心裂肺,父皇身形晃了几晃,几乎站不稳。
我急忙扶住父皇,他双眼浑浊,沧桑面容上已是一派决绝之色:
「你既提到南国列祖列宗,便先下去,跪着向老祖宗们,好好忏悔你的罪行吧。」
11
父皇将自己关在了御书房三天,再出来时,拟了三道圣旨。
第一道圣旨废了太子。
第二道圣旨将废太子叶宸,赐死。同时将带回来的俘虏姜三皇子姜屿,赐死。
姜屿临死之前,百般央求要见我一面。
我隔着牢狱与他对视,他落魄了些,亦清瘦了些。
「筝筝,那日,是我对不住你。」
我没说话,他又自嘲般笑了笑:「我这一生,也就这样了。处处失意,处处碰壁,从头到尾只是个笑话罢了。
「你说,你我之间,究竟是谁对不住谁呢?你五岁那年的一句话,八岁的我生生被抛下为质,十年啊,整整十年,我本可以有更多建树的,又怎会输给他们——」
他说得不错,那年姜王携诸皇子来访,我一眼看中高岭之花般的三皇子,说他长得好看。
南国强盛而姜国式微。
因我一句童言,姜国主动将八岁的三皇子留下为质。
自此十年,归期无望。
说着,他几乎握紧了双拳,声音哽咽:
「你先囚我十年,我只不过,贪心想要你陪我更久一点,我们也算扯平了,是吧?不是我对不起你。」
我沉默半晌,才注视着他的眼睛,沉声道:「八岁的你看不懂,如今十八岁,仍看不懂吗?
「姜国诸位皇子中,除去早夭的二皇子,大皇子占嫡占长,天分又高,姜王还是皇子的Ṭù₁时候,便常常带在身边亲自教养。
「四皇子的母妃是将门虎女,外祖家手握姜国半数兵权,外祖父、表兄弟无一不在军营出生入死。
「五皇子倒是没有强势母族,但五皇子的母妃却是姜王的表妹,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谊,是旁人所比不上的。
「姜屿,你呢?你的母妃,据我所知不过是姜王后身旁的侍女吧,姜王一朝临幸,即便有了身孕诞下了你,却也未能得宠翻身。
「质子,其实只会是你。」
我语气不疾不徐,姜屿却一寸寸失了血色,话语末了,竟溃不成军, 泪流满面。
凉风起,他终于泣不成声:「是, 是了……这一生,到底是我对不住你。
「我从来一无所有,上天眷顾,给了我十年,可笑我却亲手毁了这一切……」
……
时光飞逝,寒冬过后便是新年。
年夜这天,宫里设下宫宴, 处处张灯结彩,好不漂亮。
父皇在御书房里,交给我第三道圣旨:
「筝儿,父皇老了,也想尽快去找你母后了。这道圣旨,你若愿意, 朕便公之于众。
「只是这条路十分孤寂, 着实不是条好路。你若不愿,便将它偷偷藏起吧。
「程家那孩子, 是个可靠的。朕也瞧得出来, 他从小就满心满眼都是你,人生漫漫,有人待你如此,实属不易。」
我只瞥了一眼圣旨,便惊得跪了下来, 那上面赫然写着:【端和公主叶筝,乃文慧先皇后嫡出, 天资聪慧, 心怀大义, 着立为储君。】
「宸儿没了后,朕想了好久好久。朕知道,他生前曾与你提及前朝长安公主之事, 长安公主当年风姿, 的确举世无双。
「朕的筝儿, 自幼也是极优秀的, 并不比那长安公主逊色。
「这天下万千女子, 亦多的是不输男儿之辈。」
「儿臣,定不辱命!」
我眼圈通红扑进父皇怀里,内心万般滋味交杂,任由眼泪汹涌,肆意流淌。
……
新年钟声响起的那一刻, 我推开御书房的门走了出来。
程逸就静静站在不远处,一身风雪,愈发衬得人眉目清冷隽永。
他手执一盏孔明灯,又过来牵我的手, 温声道:「走吧, 小公主,带你去放新年灯。」
「好。」我回牵住他,笑得真心实意。
伴着钟声, 有烟花在夜幕炸开,一束又一束,璀璨夺目、美不胜收。
(全文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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